周朝宗越问越细,开始考校冯紫英四书五经中的具体章段了,冯紫英额际的汗珠开始慢慢渗出,而背后的内衫也是开始粘背。
但是在周朝宗随口道来的问题里,冯紫英回答越来越慢,而且越来越多的问题都是结结巴巴,甚至是要想半天才能回忆起,有些干脆就是回答不上或者答非所问了。
高手,绝对的高手,冯紫英原来还觉得自己这六年时间苦读四书五经和各种集注释义算是下了一番苦功了,固然比不上书院里这些学子,但是也不能算太差,但是周朝宗这一番信手拈来的问题就让他原形毕露。
“行了。”当周朝宗这两个字从嘴里冒出来时,冯紫英觉得自己都快要虚脱了,就这么两柱香功夫,愣是把自己问得简直比参加一场国际大专辩论赛还艰难。
“底子呢还过得去,但是想要参加乡试中式,那就还差得远,不过还有两年时间,可以好好补一补。”周朝宗胖脸上露出一抹释然。
之前齐永泰安排他帮忙为此子补课,他得知对方情形之后也是倍感头疼。
这等纨绔子弟竟然跑到青檀书院来,那乔应甲不知道是喝高了才会写这封推荐信,却把这道难题交到了自己头上。
现在看起来比想象的要好得多,基本底子是有的。
还有两年时间,只要按照自己的办法来加深提高,他还是有信心的,尤其是对方要在顺天府参加乡试,又有国子监背景,那就更稳当了。
虽说这乡试会试都没有什么捷径可走,没人敢私下里做什么手脚,但是实际上仍然有一些不同。
比如这南北京的中式率便是最高的。
顺天府永隆元年秋闱大比参考士人四千五百余人,中式二百二十人,几乎要达到二十中一的比例。
而像竞争更为激烈的浙江和江西,参与乡试儒员超过三千人,但是中式人数却只有一百人上下,其中式率仅有百分之三点三左右。
这主要原因便是大量寄籍士人要在顺天府参考,使得顺天府举人名额历来也是最多的,而名额多,就意味着考中机会更大。
盖因这些寄籍者除了部分属于京官子弟外,更多的往往都是镇卫子弟,这批人若是论学风科考,肯定是无法和南直隶、浙江、江西、湖广这些竞争更为激烈的科举大省相比的,便是与山东、河南这些省份相比都有差距。
“学正,学生还需要先过预备考和月考关,……”冯紫英还有些担心这一点。
“嗯,无需担心,书院自有安排。”周朝宗自然知道齐永泰对此子甚是看重,这接下来几日里都要围绕山东民变这一实例来进行教学,甚至要作为本季季考的大题,所以也是格外重视,冯紫英作为参与者是不能缺席的。
听了周朝宗这话,冯紫英也心里放了下来,既然是有求于自己,那么肯定也会给自己一些甜头。
比如起码不能让自己在预备考试和第一个月的月考就让自己过不了关被扫地出门,那也太过了。
书院也不可能是一尘不染的净土,一样要受到来自外界的各种影响。
书院本身就是为科考乃至朝廷输送人才的所在,如果能不能和朝中时政挂钩,那如何体现书院的价值意义?
好歹自己也是乔公亲笔信所荐,而且山东之行名声都传入了阁老们和皇上耳中,来此青檀书院固然有些意外,但是只要是聪明人,都不可能将自己拒之门外。
至于说自己能不能在青檀书院读书考上举人进士,那又另当别论,毕竟朝廷规制在那里,谁也无法逾越。
乙舍是一处宽敞的瓦房大堂,可容纳五十人。
不过目前书院并无这么多人,乙舍大概在四十人左右,而甲舍大概只有三十五六人。
按照书院制度,卯正起床,卯正二刻洗漱完毕便开始早课,然后辰时二刻早饭,辰正便是上午课了。
两天下来,冯紫英便已经熟悉了整个青檀书院的基本情况。
乙舍士子的年龄基本上都在十六岁以下,正处于求学最热切的时候,虽然书院规定是卯正起床,但不少人都是卯时两刻便已经起床开始自行早课,学院对此并无强行要求,只是要求起床不得早于卯时两刻。
冯紫英在家中的时候一般都是辰时初刻起床。
这在勋贵子弟们中已经算是相当早的了,在大同时养成了起床要首先操练一番枪棒,这习惯冯紫英一直坚持下来。
这本来是武勋子弟们赖以为生的传统,不过很多勋贵子弟们早已经忘记了这一习俗,沉湎于安逸的生活,好在冯家却还延续了下来。
但辰时初刻起床在青檀书院显然行不通,他必须要更早,与同学们合拍。
走了一趟拳脚,然后就着一条哨棒舞弄了一阵,出了一身汗,冯紫英方才从林间的空地里走回宿舍。
卯时两刻的确太早了,但是卯正起床却已经没有时间热身锻炼了。
冯紫英不想放弃这样一个本时空中好不容易养成的好习惯,所以他选择了卯时三刻起床,习练两刻时间拳脚棍棒,然后在花一刻时间洗漱,稍微紧了点儿,但赶得及。
“紫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