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哥明日要来府里?”探春也是一愣,她当然知道冯紫英回来这段时间相当忙碌,琏二哥登门两次都没有遇上,怎么却要来府里边了?
“呵呵,三姐姐也是不知道?”贾环双臂环抱,撇嘴冷笑,“看来你再怎么讨好人家,人家也没把你当做一回事儿吧?”
探春脸上掠过一抹愠色,但也只是一闪而逝。
环哥儿和宝二哥关系不睦是阖府上下都清楚的,嫡庶之争在哪家哪府都是一样,探春虽然才十三岁,也已经明晓这里边的道理了。
宝二哥不爱读书,但人家是嫡子未来荣国府二房这边便是要分家,也总要些家底的,更不用说她也隐约听说老爷太太是有意要让宝二哥娶个贵人家,这样来延续荣国府的底气。
环哥儿心里不忿她也能理解,但是命就是如此,也幸亏环哥儿读书还行,惟愿环哥儿能像冯大哥一样读出书来,纵然不能像冯大哥那样考中进士,只要能考上一个举人,那也算是光宗耀祖,日后也能有一番造化了。
“环哥儿,我是不知道冯大哥要来府里,不过冯大哥来府里,大老爷和老爷要见冯大哥肯定是有正经事儿,琏二哥和宝二哥陪着也是正理,环哥儿你年龄还小,府里边没让你参加那也正常,日后年龄大了老爷太太他们自然会替你考虑,……”
探春竭力压抑住内心的担忧,避免刺激贾环。
她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脾气有些偏激,每每喜欢和宝二哥针锋相对,但这样最终的结果恐怕吃亏都是他自己,甚至还要把姨娘也拖进去。
既然能读书,又何必再去和宝二哥计较那些?老老实实读你的书,只要能读出书来,自个儿跳出这个圈子去搏自己一份天地不好么?探春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个一母同胞。
“有正经事儿?我当然知道冯大哥来是有正经事儿,大伯和父亲都要参加,可宝玉能参加,我为什么不能?我年龄小?有志不在年高,宝玉要么成日里在脂粉丛中厮混,要么就是戏园子里高乐,读书不成,做事不行,我就比他小两岁,他能参加,为何我不能参加?”
吐出一口浊气,贾环脸色越发阴戾,目光却是冷得刺人,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大伯都说我读书有天分,冯大哥一直很看好我,上次也专门鼓励我好好读书,日后走仕途做官,这一次冯大哥是立了大功回来,朝廷马上就要给予赏赐,他就要到翰林院去当编撰编修了,我难道不该去向冯大哥道贺,顺带请教一下么?那宝玉懂得什么?他去陪着不也就是坐蜡?”
探春听得胆战心惊,脸色都变了。
尤其是听得贾环提高了了声音,更是吓得她游目四顾,深怕此时有其他人来,听见了这等话,传入太太耳中,只怕环哥儿就有大难了。
便是大伯和冯大哥欣赏你,难道还能干预这等家事不成?
“环哥儿,你疯了!”探春声色俱厉,“宝二哥你是兄长,你为何用这等语言讥刺于他?若是老爷太太听见了,你吃罪不起!”
“三姐姐,我何曾讥刺于他?不过实话实说罢了。”贾环轻蔑地看了一眼同胞姐姐,“算了,你也是一个没血性的,成日里盼着太太给你点儿好脸色,替你找一个好人家,不过只怕你的一番心思太太未必看得上眼,她的心思都放在宝玉身上去了,哪里顾得了你?”
被自家兄弟这一番话气得脸色煞白,探春伸手给了贾环一个耳光,那贾环倒也不躲,挨了一下也就是淡淡地“呸”了一声,自顾自地走了,只剩下眼泪涟涟的探春呆呆地伫立在那里。
“姑娘!”侍书扶着探春,这等姐弟之间的纷争,她们这些当丫鬟的也难以插言,只能充当旁观者。
看见自家姑娘泪如雨下,侍书也是爱惜地替自家姑娘用汗巾擦拭掉泪水,“姑娘莫要生气,环三爷恐怕也是很希望能见到冯大爷,我听说冯大爷对他很欣赏,他也因此备受激励,所以读书也很用功,大概是希望让冯大爷看到他的努力吧。”
“我知道他的心思,就是想要让冯大哥看一看他和宝二哥之间的不一样,可是他能和宝二哥比么?”探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人与人不一样,就不要去比,想要证明自个儿能耐,那就好好读书去,日后真要秋闱春闱大比像冯大哥那样,谁还能小瞧你不成?”
“姑娘,三爷还小,性子也急,哪儿能像您想得这么远啊。”侍书劝慰道:“三爷这一年到头读书,也没个人鼓励安慰,所以怕是很希望见到冯大爷一面,他怕是把冯大爷当成了他的榜样了,……”
探春微微颔首,侍书这话怕是在理,难怪环哥儿对宝玉怨气这么大,明日冯大哥来了,或许看能不能请冯大哥开导开导环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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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回到自家小院时,已经是快子时了。
踏进屋里,就看着凤姐儿打着哈欠,一身鹅黄丝缎的抹胸下,软玉温香,颤颤巍巍,斜靠在床畔的靠枕上,丰儿在一旁捶着腿。
“平儿呢?”
“哟,这一回来就问平儿,想干啥?”凤姐儿斜瞟了一眼自己丈夫,“干啥去了这么久,老爷太太怎地还晚上说起事儿来了?”